梦里,我曾无数次地回到故乡,回到养我长大的那片老宅
梦里,我曾无数次地回到故乡,回到养我长大的那片老宅。
记忆中的老宅不大,有十几座零零散散的土坯屋围在一起。屋子老了,黄泥涂抹的墙皮呈不规
则地脱落,像一张千疮百孔的脸。每天凝望着东方迎来日出送走日落,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人地
繁衍生息。
老宅的前面是一片树林,中间有一条不太宽的沟渠。夏日里有潺潺流水,偶尔能见几条青一色
身子的鱼。参天的洋槐树,墨绿色如盖的树冠,围坐一起守护着村庄。
宅子东面,是一块儿不太大的开阔地,地面较平可以在上面奔跑。那时,我和二毛、扁头他们
经常在上面做着一种叫娶媳妇、打鬼子捉汉奸的游戏。宽大的场地,经常能听到举起手来、不
许动的吆喝声。稚嫩的声音像灵巧的风,在老宅的上空飞来窜去。即使所有人都散去,我依旧
能听到场地里传来的呐喊声。
张秃子,是最早从外面走进老宅的人,也是我们最先接触的外界人。
每次来,头上戴的那顶破毡帽,总是溅满灰尘。他推着一辆随时就能散掉车架的独木轮,车子
两旁各放一口脱了油漆油乎乎的木箱。吱吱悠悠的响声沿着岔道小路,从北走到南,又从南拐
到西。
每次他来,我们都像迎神灵一样,把他请到那块空阔地上。见他松开勒在木箱上的绳索,呼呼
啦啦围上去,还七手八脚帮他抬起木箱。抬了左边再抬右边,手脚麻利得很。而他,却像地主
老财使唤长工那样,掐着腰站在那里咋咋呼呼:“轻抬、慢放,别摔了……。遇到哪个用了蛮力摔
打,他会扒拉开人群,瞪着眼睛追上去恶狠狠地喊:“你个小兔崽子,摔坏了你能赔得起?”
我们挨了训却不和他计较,眼巴巴看着他从打了补丁的破裤兜里,掏出一串儿叮里啷当的钥
匙。他一边喊靠后靠后,一边小心翼翼地开了左边再开右边的箱子。等到箱子上面的木盖被拿
走,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立即跃入眼帘。
有女人要用的针头线脑;有小孩子的摇鼓、铃铛;更有大姑娘小媳妇擦的胭脂水粉。小小的木
匣如同一个百宝箱,点亮了熊小孩子眼睛里的光芒。
张秃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还有一口好嗓门儿。箱子一开,他便面带凶光得朝我们喊:“不买就赶
紧闪开。”我们面面相觑,确实买不起但又不甘心这样离去。因此,他说的话大致收不到效果。
孩子们依旧组成一个包围圈儿,生怕他飞了似的,紧紧地将他围在其中,直到他的嗓音忽地抬
起一声吆喝,“卖货喽——
尖锐的声音,像在头顶炸裂的爆竹,在老宅的上空逗留很久。很快,大姑娘、小媳妇打扮的花
枝招展地,结伴儿奔着货郎而来。围的铺子水泄不通的小孩子,很快会被她们揪着耳朵拽到一
旁,并招来大声呵斥:“你们这些毛儿没长齐的小子,跟着瞎凑啥子光景。女人要用的东西,感情
恁也稀罕!”人群哄得一声大笑,我们也摸着脑门儿跟着干嘿嘿。
狗子媳妇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从货郎箱子里抖出一件极小的衣服捂在胸前,又翘着脸蛋儿朝一
帮毛孩子坏坏的笑。那东西,我见我娘拿一块破布缝过,样子很丑。我追问她给谁穿,可她却
红着脸让我滚蛋。等到大我两岁的扁头,神兮兮拿嘴往我的耳朵眼儿里吹气,脸蛋臊红的我,
连忙跟上去把凑热闹的二毛,揪着便走。
张秃子一来,大人孩子看他的眼神像裹着一团火。小孩子惦记他箱子里的杂耍,女人们则想着
他的胭脂水粉,只有男人看他的眼神要活剥了似的:“妈蛋!隔三差五的来,把老子好不容易攒下
的一点钱,都卷跑了。”
我也喜欢张秃子,但不是喜欢他的人,而是喜欢他的东西。因为没钱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馋
得要命。趁他不备,赶紧上前抓起跳脱的拨浪鼓,左右摇转几圈儿,听着它砰砰砰发出沉闷的
响声。但这样的机会一般不会持续太久。被发现后他一把夺走东西,重新插回到箱子上面的小
眼儿里,任南北流窜的风,吹得它们叮当响。
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挺恨他的,恨他的货物勾起肚里的馋虫,更恨他面上的凶狠。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一帮孩子也像驱赶鸡鸭回笼一样阴着脸,催促着他赶紧离开老宅。但他走
后好久不来,又常常惦记着他。不光惦记着他货郎担子里精美的物品,更惦记他嘴里生趣的故
事。
平时,大人散尽,张秃子会把屁股斜靠箱子上,从后腰抽出旱烟袋,捏了一小撮烟末里面,呲
啦划了一根洋火柴点着。待到白色的烟雾撒着欢儿在头顶飞窜,他从嘴里取下烟袋,突然神神
秘秘地说:“想听故事吗?”这时,小孩子灰暗的眼睛里,又瞬间点燃了烛火。像人参娃娃、孙悟
空三打白骨精,还有狐狸精变成女子挖走人的心肝等神话故事,他讲的唾沫横飞,我们听得入
迷听得过瘾。那时,我还一度的以为,这些故事都是由他凭空捏造的。因此,心里对张秃子下
次再来老宅,又多了一份期待。
02
老宅三面环山南面有林,还有一条弯弯曲曲,每日绕着宅子涔涔而行的流溪。
当西山早早得把落日接走,晚霞铺满半边天的时候,老宅家家户户的烟囱里,赶圩似的有缕缕
白烟冒出。
我们那时每回散了学,都会歪背着书包唱着儿歌攀上半山腰。有时,会发现一个瘦小的影子登
上高处,失魂落魄朝大西北的方向眺望。闹人的山风将她额前的碎发扬得高高,露出了一张吊
白寡瘦的小脸。那是宅子里被唤做牛二家的,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媳妇。
孩子们如撒欢的羊冲下山坡,迂回到山路上奔跑,锋利的喊声撕扯着耳膜,直到路面上打马扬
鞭似的溅起一溜烟儿的尘雾,她才调转身子飞身冲下土丘,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牛二,村里颇有本事儿的光棍汉,半大小子时酷爱与牲畜摸打滚爬一起,还把它们当成亲娘老
子般伺候着。有一次爬到驴背要学张果老倒骑毛驴,结果仰面八叉摔在地上落下了腿残,走路
捣蒜似的一瘸一拐。
牛二腿虽瘸却脑子活泛,因常侍弄牲口熟摸了它们脾性,十七八岁时竟然跑去给一个牲口贩子
当了小徒弟,日子一久,也学会了一套贩牛的本事。他是第一个从老宅里走去外面的人。走南
闯北飒爽爽的,从山东辗转到包头,又从包头转到内蒙,不但没成为他人嘴中查无踪迹的人,
几年后,还拐了一个漂亮的妹子回来当媳妇。
当牛二瘸着腿带着个女人回村,巴掌大的老宅像个破布袋藏不住事儿。很快,男人女人一趟趟
地跑来看。再看那女子,低着头肩上勒个碎花包裹,头发耷拉着遮住半张脸,胸前鼓饱饱得像
揣了大馍一跃一跃,衣服料子都快兜不住了。粗布的裤子,紧贴在两个圆滚滚的屁股蛋蛋上,
紧追在牛二后面。
“妈了蛋!牛二,你小子走狗屎运了,打哪弄了个小媳妇儿。”牛二一瘸一拐刚拐过老宅中央的土
路,有偷鸡摸狗嫌疑的二孬,斜楞着眼儿小步快跑迎了上来。他色眯眯地围着小媳妇转了几圈
儿,看她身上该鼓的鼓该凸的凸,眼馋得要命。
“啧啧,长得真俊啊!这要是搂着睡上一晚,赶明儿去死都乐意。”二孬像吸血的牛虻,尾随在
小媳妇的背后,赶都赶不走。一双小眼儿痴迷迷地盯在她的屁股上,艳羡得很。
“滚蛋,再上前活剥了你的皮!”牛二恶狠狠地呵斥一声,还将赶牛的皮鞭,拼劲力气劈向半空。
鞭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儿,还发出鞭炮清脆地炸裂声。
“还不快走。”小媳妇儿遭训斥后身子一颤脚底一滑,头垂的低低步子也明显错乱起来。
牛二带了个女人回来,一天,我还没等起床,邻居花婶儿已把它当成花边事儿,与窗外喂鸡的
娘小声叨叨上了。
“哎,要我说啊!牛二的媳妇八成是骗来的,看他那熊样儿,人家小妹子又长得不赖,怎会看上
他!”
“谁知道呢!”娘洒下最后一把米,意味不明地朝着西屋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听说牛二带回了漂亮的小媳妇,我心痒得厉害,吃过饭特意趴在他家的破门缝儿朝里张望。但
见,一个模样俊俏的女人正站在院子里,守着一大堆破铺盖卷儿抹眼泪儿。
“赶紧滚进来!”屋内的牛二突然朝着院外狼嚎一声,吓得小媳妇匆匆扯起衣袖蘸了蘸泪汁儿,抬
起身子小跑着回了屋,没过一会儿,就有悲悲戚戚的哭泣飞出来。回到家我把看到的和娘说了
一遍,可娘抿着嘴不说话,不一会儿就长叹短嘘脸上落了几分愁容。
深夜,我躺在床上很难入睡,银白色的月光顺着窗户爬上了床又蹭到桌面上,在房间跳起了格
子。爹睡在里屋,没心没肺的呼噜声打破夜的宁静。院外两只发情的猫,也声声动情地呼唤,
驱逐着我的睡虫。
子夜,隐约有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像敲在耳朵里的锤子。竖起猫一样的耳朵仔细去听,
可那声音却又追着风跑远了。在月光的抚爱下,我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鸡叫三遍才醒来。
老宅的清晨空气是鲜活的,带着草木青绿的气息。远处的山峦披了一层白雾,像面纱遮住了少
女的半张脸。每天,我都要围着老宅跑一圈儿,把禁锢了一晚上的腿脚,拎出来松松筋骨。
跑至半山腰,在锅盖一样耸起的土丘处,站着一个女人。头发散散地垂在耳畔,简单的衣物却
掩饰不住那傲娇的身材。这不是牛二带回来的小媳妇儿吗?
她手腕上缠着一根红丝巾,光滑的脸蛋儿上挂满了泪汁儿。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遥望着大西北
连绵起伏的山岭默默垂泪。脚底踩了山石发出轻微的响声,她立即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扭
过头时眼睛里带着丝丝恐惧。之后用颤抖的手扶起衣袖,拭去贴在脸颊的水花儿,转身滑下土
丘,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当时光在老宅的某一处角落隐藏的时候,牛二的女人已来了一段时间了,但是肚子还是干瘪瘪
的,并没有像宅子里大嘴女人说的那样,为牛二怀上一男半女。
女人们闲的慌,每日扯着大舌三俩成堆凑一起叨叨不停。三桂婶儿悄悄地趴向旁人的耳根子
问,莫不是那混裤裆里的玩意儿不器用?莲二娘抿着嘴,也故作玄虚地说,他是伤根了没脸没羞
的,脸臊得才揍人呗!花婶儿和娘凑一起也小声说道这事儿,我悄悄在一旁竖起耳朵,却被她
们冷着脸撵出场子。走出很远的路,娘的长呼短嘘还在耳边响起。
老宅的秋天是迷人多彩的 。不远处的山林清脆碧绿,挨挨挤挤的叶子把丛林遮掩的透不出一丝
光亮。传言说老林子里住着猫精,还有一座贞女的牌坊。黑漆漆地林子像被一块儿黑布遮着。
但传言总会根深蒂固地在心里驻扎,使得我们的脚步不敢轻易迈进去。
等到冬把秋日送走,林子上空的树叶,也被北风吹得跑地跑、蹿地蹿、躲地躲,瘦长的阳光这
才小心翼翼地将身体塞了进去。如果你轻轻扒去地上厚厚的树叶,还能看到地表的颜色。
冬天,我和伙伴们,会被大人安排去林子里捡一些干木棍儿回家做柴,我们拉着手哆嗦着身子
硬着头皮钻进去不久,就被一声呼啦地响声从头顶斜插进耳朵。大家扔下手里的东西四处逃
窜,其中我跑的最快冲在最前面。
03
老宅四处靠山,茂密的丛林像一只温顺的猫紧挨着身边。我们散了学,每回都要围着林子转一
圈儿。
一日,我、二毛、扁头唱着激昂的歌从林子旁经过,远远的,一个俏丽的身影慌慌张张从里面
跑出来。女人脸上挂着泪汁儿,衣服乱糟糟的,发丝上还沾着草木的碎屑。如惊慌的鸟儿三步
两步没了影儿。
“是牛二的小媳妇哩!”扁头嘴贱地喊。一会儿,林子里又出了一人,脸庞泛红两手抓着裤腰。
一根草绳,像蛇一样由着腰肌垂落,心情看起来上好的样子。
“孬子叔,你进林子有没有看到斑鸠。”扁头眼尖地冲来人问了一句。
“林子里有吸血鬼吗?”我也趁机挤过去追着问。
换做平时,二孬早就不耐烦得连赶带骂,就将我们打发了。可今天他像打了鸡血般,甚至有点
小得意。
“斑鸠嘛当然是有的,但你们小孩子一般寻不到。等大一些自己去找吧!不过你们现在可不能进
去,那吸血鬼的眼睛通红通红,吓死个人哩!”二孬扔下几句话,朝小媳妇相反的方向跑了。我
们听说有吸血鬼身子一颤,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双双通红的眼睛,很快鸟兽散尽跑回了老宅。
晚上村里要放电影,把我们一帮孩子高兴坏了。举起手来、缴枪不杀、八格牙路。这些经典台
词,对于小屁孩们最具吸引力了 。学了,又能在宅子里嘚瑟上好长一阵子。
每回放电影,村里的妇女们都擦粉描眉忙着打扮自己。坐在人堆里,鼻子一晚上都闻着香粉的
味道。桂花婶也穿了一件新衣服来约我娘看电影,她一个劲儿往她娘跟前凑,眼里泛着亮光:“看
看我这件新衣裳咋样?”娘不注重打扮,她也没有多余的钱买新衣,只能一脸眼馋的连连说好。
我回家摸弹弓恰巧看到她脸上的得意,哼着鼻小声嘟囔了句臭美。岂料她的耳朵竟然灵的神
奇,笑着打趣道:“你个毛小子知道个屁,等你有了媳妇就知道什么是美了。”
“我才不找媳妇呢!我红着脸,眼前却闪过牛二媳妇那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娇艳艳得像被露水打
湿的花瓣,一种耀眼的美却带着淡淡忧伤。
是谁欺负了她?
她挂满泪汁儿的小脸,一直在我跟前晃。晃的心里不是滋味。
电影一直很晚才结束。第二天一早我还趴在被窝里,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谈话吵醒。
“听说了没?小媳妇昨宿又遭那畜生打了,说是她去电影场里勾引了男人。”
“放屁!那女人胆儿比兔子还小,岂会做那事?多半村里的爷们儿眼馋人家的美貌,想那些龌龊事
儿了。这牛二瘸真他娘的熊,人瘸莫非眼也瞎?屎盆子怎能往自个儿婆娘身上扣?跟了这样的男
人,倒了八辈子霉。”
娘打抱不平的话传进耳朵格外顺耳,我躺在炕上胡思乱想着,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媳妇,日子咋
就没有安生过?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吧!
04
一天半夜,睡在厢房的我又被那隐约的哭声吵醒。声音是从隔壁牛二家传来的。我蹭地从被窝
里爬起贴着窗户去听,这次除了小媳妇咦咦呀呀的哭喊,还夹着粗鲁地吆喝和皮鞭尖锐的响
声。瞬时,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又闪进我的眼里。
穿上衣,几步跑去拍娘屋的门板,爹的呼噜声戛然而止。随即,不悦的嗓音也窜出门外。
“大半夜的谁啊!”
“是天子,赶紧起来。”娘耳朵灵很快听出我的声音,她一边下炕开门,一边慌张地扯过看我到
底咋了。
“爹,你去牛二家看看吧!他正用皮鞭抽那女人呢!”我央求着。
娘哀叹一声调转身子走到爹的床头。
“你去看看吧,别又出了人命,如果上面追查下来,你这个村长也跑不了。”
“妈蛋!半宿了也不让老子睡个囫囵觉。”爹嘟囔着,不情愿地披衣下炕。
当牛二家的大门被推开,我和娘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昏黄的灯光里,牛二手拎皮鞭像一只发
怒的野兽。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张黑脸非常难看。而那个穿着单衣两手被剪在身后的女子,脸
蛋儿还挂着半干的泪汁儿,像受了惊吓的鸡仔,颤颤着身子蜷缩在角落里。
娘连忙上前将她扶起,那胸前的皮鞭印及脸蛋蛋冒着血水的条杠子,让她憋在心口已久那些难
听的话,有了着落。
“打人犯法你可知?这么俊的媳妇你怎忍心下手……”依她的性子,她还想再训他一顿,可却被爹
递来的眼神制止。
“二啊!娶个媳妇不容易,你可知道你带个女人回来,村里的那些光棍汉有多眼红。咱这儿穷乡
僻壤,人能跟着来吃苦,咱得知足啊!”爹伸手夺过那条长长的皮鞭,慢条斯理地说。
爹的话句句在理,不愧为搞乡民工作的村长。牛二听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我是要揍死这个不要脸的臭娘们儿。”娘面上一愣看向爹,爹也表情复杂,仿佛毒气憋在心里
难以呼出。他轻咳了一声,腆着脸子环顾四周朝我瞪起了眼:“滚回屋里去!”
“朝我撒泼有啥用,有本事你把牛二逮进村委蹲号子。”我不甘地迈出脚步,但最终还是走了。
临走,又看了看那张被泪水洗的发白的脸。她茫然的目光中的绝望,一点不比那日山坳里的
少。
爹娘回屋时,天边的黑布已经卷起了边角。咣当地推门声,发泄着爹心里的不爽。娘的哀叹又
像赶场似的,一声接一声。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不光是牛二家的小媳妇睡不着,估计我
们也要失眠了。
鸡才啼叫头遍,爹就背着手走去了后山。一直睡懒觉的我,第一次起了个大早。我闪进娘的房
间,把林子里的事儿和她提了提,她的脸色瞬间变难看起来。
“以后没事少出去瞎跑,在家好好读你的书。”她翻脸比翻书还快,让我的内心愤愤不已:举报有
功的人,历来不是应该受到表扬吗?真越来越不懂他们这些大人了。
第二天,娘站在门外看着我和同伴儿背着书包走远,这才放心地返回屋子。她凑过去和喝稀粥
的爹说了句什么。功夫不大,就带着亲娘老子下葬了似的耷拉着脑袋的牛二,进了家门。
爹的干部威严还在,即便坐在饭桌上端着粥碗,牛二也毕恭毕敬,身子挺直了站在一旁。
“二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啥情况也知晓,不管是谁的娃只要是你婆姨生,谁也甭敢抱走。
你爹娘老子坟上的蒿草就要齐人腰了,还巴望着你带着娃去叩头上香啊!”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在宅子见到那小媳妇儿,也没见她去山坳的土丘默默流泪。她究竟被溺宠
被囚禁起来,都无从知道。但那张楚楚动人泪汁儿满面的脸,时不时会在我眼前晃动。还有那
带着忧伤住满恐惧的漂亮的眼睛,一次次地走进我的梦里。
04
长大后,我走出老宅外出求学,之后留在一个叫南国的城市里。这里有耸天的楼碧蓝的天,还
有微波荡漾的山湖水,更有形形色色的男女,唯独没有林子、山坳和土丘。每当看到与之相似
女人的眼睛、孱弱的身体,我都会想起老宅里的那个可怜的女人。
有一年我再回老宅,但见宅里人纷纷搬离,留下凌风中微颤的它愈发苍老破旧。它像被遗落在
人世没人疼爱的孤儿,孤零零地守望着大山,坐等日出日落静看花落花开。
那一年的秋末,公社出了新政策要通公路,老宅被轰隆隆的机器推倒,推倒的还有那些抹不去
的记忆。
老宅周围的一旁林子,一棵棵被伐木工拦腰截断,成为支援乡里建设的栋梁之材,而住在林子
里的猫精,或许早已逃的无影无踪,至于那块神秘的贞女的牌坊,不过是块儿烂木牌,被人拔
出来扔在土路上,经来回运送的车辆碾压的面目全非。
至此,我的故乡我的老宅,只能在片段依稀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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